自那次之后,九良好似突然没了去找孟仙的理由,虽然天天想着他先生,可是再没去过德艺轩。只能一天天的掰着指头数还有几天到庙会,可以有理由,再去见一次孟仙。
虽然九良年纪还是个小孩,但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,可这次却不一样了。全府都能感受到他们家小公子闷闷不乐,但因为府里管着严,所以没有人敢嚼舌根,只要几个年纪轻的小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躲在被里讨论,他家的小公子是不是思春了。
当然,全府都知道了,我们的好助攻母上大人能不知道吗?她也想着什么理由能让他宝贝儿子去见一面。
近日的雨下的有些连绵不绝的,天气雾蒙蒙的,开的正鲜艳的牡丹都有些垂头丧气要,这天啊,要下不下才是最难受。
“九良啊”周夫人轻叩九良的房门,轻唤,九良闻声开门,轻行礼后迎她而入。
“母亲所来何事?”
“这些日子看你有些郁郁寡欢,可是有什么心事了?”
思春期里腼腆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,只能摇摇头说句无事。
“无事?嗯。。这几日啊一直下着雨不见天晴,我这心情也怪低落的”周夫人不去追问,反而去关心这阴晴变化的怪天气,九良没有很能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“母亲心情不好,何不出去走走?”
“雨天还要撑伞,或弄湿了衣衫鞋袜那不赔了买卖又折兵吗?”九良听了,心里想替母亲分忧,却一时没了话。
“对了,那孟仙的朋友张老板不是开了戏院吗?”
九良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提起孟仙,惊了一下,又快做掩饰的说“听戏到时个解乏的好法子,我让下人去请张老板来。”
“你前些日子总往那跑,想来是人多热闹,引着你的乐子了。这几日看你苦闷,不如领母亲去凑个热闹可好?”
九良是有点紧张的,但又也有点激动,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是多美好的事情啊。可是他又害怕被别人察觉到了这份小心思,想开口再编点理由,让母亲发现不了他的小期待。可明察秋毫的母上大人并不想给他找借口的机会,直接叫住了小斯,去准备车马,还没怎么反应的九良就被请上了马车,又迷迷糊糊的来到了剧场,又莫名其妙的坐在第一排最中间,旁边是那个小眼叭嚓的杨九郎。
还在放空中的九良,突然被高起的声浪吓了一跳,特别是旁边的那一只,都要站到桌子上为他的辫儿摇旗呐喊了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成天往着戏园子跑的,不仅是达官贵人,或是油腻的中年男性,而是多了许多青春活力的小姑娘。
一个个也是抻着头,竖着耳朵听的仔细。
你看那围帘晃动后的,台上的人儿一步步都好似踩在了人的心上,一音一调蜿蜒曲折。柔处似山间的清流,缓缓流入人心,高亢处字字铿锵,如鼓声激起血液中的每个细胞,一字一句,皆是下了苦功夫,才有的这场好戏。
一曲完,全场先是静的出奇,然后突然的掌声不绝于耳。而那曲调真就是书中所说的,余音绕梁三日不绝。
于是每个人都期待着台上角儿能再唱一个,但是唱完一场戏对嗓子是很疲劳的,于是切开黑的张老板,趁下台撩帘的机会反手把孟仙推上了台,于是下面的尖叫和掌声又响了起来。
慌慌张张的孟仙被迫上了台,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,蜷缩着耳朵,洞察着周围。不过好在,他一眼就瞧见了台底下正直叭叭瞅着他的九良。于是他对视一笑,回头示意了乐队老师,一曲大西厢又传了出来,底下的姑娘们开心坏了,有几个人小声的附和了一两句,又不敢出大声,就静静的听着。
台上的人左腿踢起垂下来的大褂,左手接着衣摆捻起放在腰侧,左腿后撤,右腿半蹲下来,右手拈花,从侧翻花推出,机灵的向前一点,正点上了九良的心上,四目相对,台上的人浅笑低头,又接下一个动作,台下的人直愣愣的看着,心跳不断加快,好像周围没了嘈杂的人声和乐器的声音,耳边充斥的只有自己的心跳。
激烈的心跳声让九良认为自己病了,于是只能捂着胸口,赶在心脏蹦出来之前,逃离了座位,又奔回了家。可回了家又有另外的感觉幡然而生,不满足,还不够,还想在看,想要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,永远只给自己唱戏。
显然这样的想法把小孩自己吓了一跳,像是做贼心虚,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这一想法藏到哪里,可好巧不巧的,门又被敲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