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鹤堂把芷澜抱到床上去睡,替她掖好被子后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睡颜,耳边忽的回响起她数年前睡在这张床上时,说过的一句玩笑话:“那我不嫁给陶阳了,我嫁你,好不好?”
物是人非,孟鹤堂不禁苦笑一声。他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儿里,自言自语道:“你受了天大的委屈,却没有立刻闹起来,强忍着私下来找我说,可见是心里有我的,也算当哥哥的没白疼你一场。”说着忍不住自嘲地笑笑,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悲凉,“只要你心里有我,甭管是亲情友情还是什么,又有什么要紧,这就够了。你别怕,为着你这份心,你孟哥我便是坐实了这王八的名声,又怎么样。郝舒涵,咎由自取在先,拉你下水在后,我容不得她了。至于那个人么……”
孟鹤堂嘴角挂着柔柔的笑意,眼底却一片冰冷,眉梢眼角带着阴毒的算计,缓缓地说:“他不仁,我不义。他毁我的幸福,我坏他的前程,天经地义。白白占着大师哥的位置这么久,多的是人看他碍眼,想必也不差我一个。”
待芷澜幽幽转醒,孟鹤堂正坐在床头,手里拿着颗剥了皮的煮鸡蛋,正在给她揉脸消肿。
“醒了?”孟鹤堂轻轻地说,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。
芷澜张口想说话,却先咳嗽一声出来,孟鹤堂赶紧扶她起来,在床头倒了杯温水递给她。芷澜拿过来一饮而尽,嗓子这才舒服些了,带着感冒般浓重的鼻音说:“现在什么时候?”
“什么时候要紧吗?”孟鹤堂说,“你这个样子,还想去哪儿?今儿个踏踏实实住我这儿,你这脸一晚上就能消肿,明儿早上能出去见人了再走吧。”
“可是我最近都住在家里,爸妈找不见我,会问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就被孟鹤堂调笑着打断,一指头戳在她脑门子上,说:“现在知道怕了?刚才骂得起劲儿,可还记得自个儿说过什么?”
芷澜不禁红了脸,想起自己羞愤之下口不择言说过的话,真是打死不敢让爸妈听见。尤其是王惠,十几年来视她如己出,要是听见她拿自己出身说事儿,指不定会觉得养了只没良心的白眼狼出来。于是越发恼羞成怒,一掌杵在孟鹤堂胸口,一边骂着一边又要哭:“都怪你拖累我!我自己不值什么,名声这玩意儿毁就毁了,可要是因此拖累整个德云社,我……我……”
孟鹤堂懊悔不已,也顾不得胸口是不是被锤紫了,连忙抚着叶顾遥的后背给她顺气:“小姑奶奶哎,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!你可千万别哭了,哭肿了眼睛,你明儿还见不见人了?”
“我还见什么人?!我……”
“好好好,不见人不见人,咱不见人了啊。好丫头,咱不怕啊,天塌下来有你孟哥呢。这事儿就交给我,保准伤不着你一星半点儿。”
芷澜这才不哭了,问:“那……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孟鹤堂低眉浅笑,犹如吐着信子静静蛰伏着的毒蛇,声音优美得像夜间的海浪,带着蛊惑人心的宁静和吞噬天地的暗涌:“这你就不用管了,时候到了,你自然会知道。”
他说得不甚明确,却反而让芷澜安心。
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,芷澜都有种孟鹤堂没有任何行动的错觉,直到郝舒涵出轨的事情被人嚷嚷出来,芷澜才明白,真正的波涛汹涌都藏在水面以下。
后来的事情走向,让芷澜觉得,既在情理之中,又在意料之外。孟鹤堂离婚了,心情不好状态更不好,却对离婚原因绝口不提。师兄弟儿们无奈,也不好硬逼他开口,为让他高兴,拉着他一起参加内部聚会。结果孟鹤堂多喝了两杯,“一不小心”透露出只言片语。说相声的,有一个算一个,哪个没长着十八个水晶心肝儿,哪用得着孟鹤堂把话说全,所有人就都懂了。
“这……孟哥自己认的?”芷澜张大了嘴,难以置信。
“他连你都没告诉?”郭麒麟说,“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好,说不定知道的比我们多点儿呢。也难怪,哪个老爷们儿当了王八愿意四处说的。”
芷澜干笑两声,打着马虎眼:“我还当孟哥为什么那么针对大师哥呢,他那么滑不留手的一个人,怎么突然就公开树了敌。”
提到闫云达,郭麒麟狠狠啐了一口,压低了声音骂道:“我还当他是个好的,居然动兄弟的女人,活该他一直被孤立!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!”
闫云达作为空降的大师哥,在德云社的处境本就尴尬,之前还没什么,至多不过是人缘儿差些,大面儿上还过得去。闹出这事儿,被人缘儿本事样样拿得出手的孟鹤堂带头针对,就越发举步维艰起来,真正到了是个人都能踩他一脚的地步。不管孟鹤堂怎样挤兑闫云达,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应该的。别人欺负闫云达,郭德纲还时常护着些;但每每孟鹤堂出手,连郭德纲都不大管了。后来闫云达的退出,比芷澜前世的记忆中还要早了半年。
至于郝舒涵,也曾经找上门过,发现之前关系很好的众人都不太爱理她之后,也就识相地人间蒸发了,关于芷澜的话,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。
“你动过手?”芷澜问孟鹤堂,问的当然是郝舒涵的彻底消失。
孟鹤堂摇头:“我没动过她。是她自己识相,知道不管嚷嚷什么都没人信,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在贼喊捉贼,胡乱攀咬。还不如自动消失,也省的丢人现眼。”
芷澜挑眉问道:“如果她嚷嚷呢?万一她豁出一切闹出去,咬死了说自己清白,反过来污蔑你我呢?”
孟鹤堂回以一记不屑的小白眼儿:“你小说看多了?”
“呃……”芷澜哑然,思考了半晌才绕过弯儿来,不禁失笑:“是了,折腾起来,对她有什么好处呢?就算斗赢了,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何况还更可能斗不赢。她现在有父母亲人作为依靠,清清静静地离开还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,何苦要白费那些力气,还能给人留个最后的好印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