勿上升!!
当时年少春衫薄,意气挥斥四方事,几时共饮浮世同,愿君策马踏山河。
人活一世,风花雪月,爱恨悲欢,不过大梦一场空,也或许,无关风月,只解千载山河同。
我有清酒一杯,敬乱世,千里沙场征战不见旧人泪;
我有清酒二杯,敬故人,人世沧桑青衣似诉谁人怨;
我有清酒三杯,敬乱世,烽火狼烟成全过谁人轻狂;
我有清酒四杯,敬知己,信步闲庭笑谈间命棋天下;
我有清酒五杯,敬山河,清风共赏俗世人间万里春。
鹤云轩,听罢世间悲欢事,一壶清酒解爱恨。
深夜时分,张九龄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书,和以往不同的是,今天他那个小伙计没有在他旁边。
高筱贝自从去了栾云平的书院读书,便愈发忙了起来,白日读书,到了晚间张九龄便让他回房歇着去,不让他再干活。但高筱贝却总是坚持把店里打扫干净才回房休息。
张九龄拦不住他也就由他去了。
最近张九龄正盘算着再招一个伙计,毕竟平常出了后厨的师傅就只剩他和筱贝两个人,现下只剩他一个人忙活,就算鹤云轩没什么人光顾,老板每日在店里打杂,也不好看呢。
这不,消息刚放出去没多久,那天晚上就有人登门了。
来人是个白净的少年,看上去有股书卷气,张九龄还以为他是过来喝酒的,便问他要喝什么。
那人忙摆手道:“我不饮酒。”
张九龄愣了一下,望向来人,心中暗道:我忘了,你从来是不喝酒的。
他笑了笑,问他要点什么。
那人摇了摇头,说:“我来应招的。”
张九龄请他坐下,两人聊了一会。
那人叫尚九熙,从关外过来的,他说老家那边要打仗了,局势不稳,他孤身一人,南下来投奔亲戚,没想到亲戚搬走了,他没办法只能先某个差事,好糊口。
两人商定,尚九熙当晚便接了差事,替了高筱贝。
张九龄让尚九熙先回房去收拾收拾,他看着尚九熙英挺的背影,已经方才谈话时他眉眼不经意间的锋利,以及他极力掩盖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戾气,心中只觉得平静的日子怕是没有几天了。
他拿出晌午时买的报纸,看着上面模糊的人像,虽不大清楚,但也依稀能看出是尚九熙,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他能帮的也就到这了,但愿他这个师弟这辈子能平安顺遂吧。
又是无聊漫长的一夜,高筱贝不在,没人陪着张九龄聊天,于是张九龄拿起他那本红楼梦,安静地看了起来。而尚九熙更是个安静的人,坐在那里发着呆,张九龄偷偷看了他好几眼,发现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,心中愈发觉得奇怪,上辈子他这个师弟还没这么安静,只是话少,怎么现在成了个哑巴,而且是个连动都不动的,哑巴。
“你......”张九龄试着开口。
尚九熙听到声音回过头,“嗯?怎么了?”
“额,没什么,”张九龄一时语塞,“就是,就是,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去睡吧,反正这个点了应该也没什么客人了。”
尚九熙冲他笑了笑,“没事,我不困。”
“哦,好吧。”
张九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他看着尚九熙继续发呆,心中产生了去楼上将高筱贝叫醒的冲动,好歹下来活跃活跃气氛啊。但最终他没这么做。
天有些泛白,张九龄估摸着没什么人,打着哈欠,刚准备打烊,就看两个人走了进来,没等他站起来,尚九熙就迎了过去,张九龄点了点头,不错不错,挺机灵。
来人是栾云平,他还带着一个朋友,他那朋友和他截然不同,栾云平总是带着一种温润公子的气质,嘴角含笑,温柔似水。
而他带来的朋友,眉目刚毅,身形魁梧,看着应该是习武之人。
二人见到尚九熙皆是一愣,而尚九熙原本淡漠的眸子也闪过一丝错愕,尚九熙看着三人间的气氛觉着不对,忙迎了过去。
“栾先生。”
“张老板。”
二人作了个揖,张九龄望向栾云平旁边的人。
栾云平道:“这是我一个朋友,也是前两天刚来的洛州。”
张九龄笑道:“敢问先生大名。”
那人抱拳行礼,“在下朱云峰,道上人称烧饼。”
“朱先生,请。”
张九龄让尚九熙去取桂花酿,又问了烧饼的喜好。
“新丰美酒斗十千,我平日就好这口。”
张九龄了然,“咸阳游侠多少年,相逢义气为君饮。这是好酒。”说罢转身去取酒。
张九龄替二人倒了酒,上了两碟下酒的小菜,就退回去继续看他的书。
正是有些困倦的时候,就听到了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,又来人了。
张九龄有些无奈,今日人倒是多。
来的不是外人,是多日未见的王九龙。
王九龙走进来的时候眉头微皱,似是有些疲倦,“元元。”刚唤了一声,他就瞥见了旁边的人。
几个人对视几秒,嘴边笑意同时消失,王九龙反应迅速,一边拔枪,一边退到了张九龄身边,将人护住了。
而其他几个人也都一脸警惕地站了起来,张九龄被这阵仗吓到了,瞬间清醒起来。
“大楠,你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王九龙打断,“你先别说话。”王九龙语气里颇有几分命令的意味,张九龄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九龙,也意识到了事态有些严重,便也噤了声。
王九龙盯着眼前的几个人道:“你们怎么在这?”
栾云平拦住想要上前的烧饼,道:“王司令莫急,你先把枪放下,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上级命令,诛杀革命党人,不容贻误。”
“国民党滥杀革命党人,背叛同胞背叛革命,难道王司令还要维护吗?”一旁的尚九熙开了口。
王九龙看了他一眼,“你不是在东北吗,怎么在这?”
尚九熙没理他,径自走到栾云平身边,倒了杯酒,坐下。
“东三省,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地?只怕我若不逃,早就被姓张的杀了吧。”
话音未落,只听门外有响动,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一把枪直抵王九龙心脏处。
“小四,别动。”烧饼看清来人,急忙道。
小四曹鹤阳,习武出身,自小跟着烧饼出生入死,参加过护国战争,之后与烧饼一起加入了共产党。
王九龙眯着眼,笑着说:“今天人真不少啊。”
栾云平还是一如既往,丝毫不乱,他理了理衣衫,坐下,“王司令,当今中国局势你可看得清。”
王九龙一愣,接着道:“军阀混战,蛮夷入侵。”
“风雨飘摇,朝不保夕。”栾云平道。
“如今中国内有军阀连年混战,外有强敌虎视眈眈,国共两党若不联手,反而要搞内战,只怕山河危矣。原本,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打到山海关附近,可惜啊,若家国统一,同胞一心,我们还何愁国破家亡呢?”
王九龙垂下眼眸,放下了枪,而曹鹤阳也慢慢放下了枪。
几个人默默无言,张九龄没说话,只是取了几个杯子,替几个人满上,“我不懂你们的事,打仗什么的我也插不上话,只是,”他停顿了一下,望向窗外,“你们看这洛州城,安宁祥和,与世无争,可是若有一天铁蹄踏过,血染清河,我们怕也不能如今夜这般,饮酒畅谈。”
屋内烛火摇曳,几个大男人对坐无言,王九龙拿起酒杯,一饮而尽,“当我没见过你们。”说罢转身离开。
张九龄将人送到门外,王九龙令副官去过一件披风,替张九龄系好。
“你莫要忧心,只管做你的生意,有我在一日,便能守得你一日安生。”
张九龄点点头,“好。”
“还有,里面那些人,他们,”王九龙看了眼四周,低声道,“他们不是坏人,若可以你替他们安排个容身之处,若解决不了,随时来找我。”
“我明白,你放心。”
“嗯,快回去吧,外边冷。”
“好。”
张九龄转身,没走几步,又回过头,“大楠。”
“嗯?”
“外面的局势我多少知道几分,这洛州城虽然太平,你也,千万小心。”
王九龙嘴角带笑,眸中多了几分暖意,“我知道了,你且安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