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
不必藏好软弱,
世界大雨滂沱,万物苟且而活,
我来给你背负更多。
书中人不扰现实客。
(十五)点滴星河,如何入眼
九龄还在想着怎样去跟九龙说呢,他怕控制不了局面,没有把握,他还不知道自己在九龙心里分量到底有多重,他不敢轻易尝试,怕触了火。
散场了,九龄一个人蹲在后门的门槛上抽烟。黑暗中,一支一支亮了又灭,照出他的脸忽隐忽现。他吐着烟,一圈一圈飘升然后散去,消失在黑夜里无影无踪,熏的眸子里也盈了泪。如果,一些事也能这样忘却,不留痕迹,无从找寻,那该多好。
他本想这样放空自己,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乱,一拳打到石墙上,指关节开始红肿,但也不觉痛,骂了一句,TMD还不如去喝酒。嘴上的烟一根接着一根,他不敢断。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,廊檐上开始滴落雨点儿了,淅淅沥沥,没有风,却能感觉到凉意。
他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烟灰,走到巷子尽头,斜倚着墙,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到何处。雨丝飘落到身上,隐进衬衫里,了无痕迹,他就这样站在雨里,不知所措。他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吗?恐怕从来都不是。
满地的烟头散落着,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大伞覆上了头顶。还不及回头,手里的烟就被抢了去。一转身,那烟就塞进了另一个人嘴里。
这几天九龙家里有事,九龄就与朱鹤松临时搭档。九龄是底,演完之后再返个场就十一二点了,收拾收拾就凌晨一二点钟。接到九龙的电话是刚下台,九龙打着一起吃夜宵的幌子要来接九龄下班。
车停在剧场门口时,人都散去了。剧场的灯也关了,人去楼空,人走茶凉大抵就是这般吧,后台不大,没找到九龄,他就知道九龄来后门了。
朱砂红的老式木门半掩着,没有光,也很安静,他推门踏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下雨了,淋淋漓漓。巷子里积了水,映着砖瓦石墙都褪了色,是青绿的冷色调,老巷的雨永远不急不缓地落着,高高的灰色围墙,雕花的丹青屋檐,岁月和风雨磨损了当年的风光,却酝酿出一坛老酒,越是积淀,越发浓醇,一股木香混着老城的潮湿之气袭来,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民国。
九龙提起门后挂着的一把雨伞,走出去,踩上满地的烟头,“又抽烟了。”他轻轻叹出一口气,自言自语。
他极目望向四周,一眼就看见巷子尽头的身影,在雨里,倚着墙,背向他的身影。他大步走去,不觉踩了水坑,青石板路缠绵起回响,清脆也悠长。
他靠近他,把伞送上去,浓烈的烟味四溢,不等那人转身,他伸手抢过冒着火星的烟含进嘴里,烟有些潮湿了,却不妨碍丝丝缕缕的香气在嘴里回旋盘绕。
“老大,你干嘛呢?”九龙捏着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两口,歪头吐出一口烟来,低头看着身前人问。
九龄回头,眼前是宽厚的肩膀和胸膛,一种属于少年的温度和力量朝他压迫过来,这种气场让他悸动,无可匹敌。他只能抬起头,找那人的眼睛,做不到平视,也足以用目光宣布他的强大和威信,他是师哥,他在他面前总要这样。
“你怎么又抽,嗓子不要了!”九龙把手里半灭不灭的烟扔到地上,碾压着,瞧着眼前被雨淋的湿漉漉的人,不禁生气。
九龄只是看着他,默不作声。
九龄穿的单薄,一件衬衫已经被雨打湿,贴到身上,那锁骨和项链都半隐半现。
“你身上都湿了。”九龙说着身上,手已经盖到九龄脑袋上,轻轻呼噜起淋湿了打绺的头发。
九龄异乎平常没有反抗,只是低下头,任凭一只大手像撸猫一样抚摸他的头发。他收起所谓的威严和护甲,像一个孩子,被人保护在伞下,无论多大雨多大风都不怕,他被安慰,被爱护,被心疼,这场景怕是不多见了吧,以后都没有了,我任性一次又能怎么样呢?
“咱们去屋檐底下坐会儿吧。”不是商量,是我领着你。九龙拉起他的胳膊,走到屋檐底下,收起伞,在台阶上坐下,又突然起身。
“哦,对了,你等会儿哈。”九龙转身朝剧场里走去。
“喏。”不一会儿拎着两瓶无糖可乐回来了,拧开一瓶,递给九龄。
两个人就这样坐着,一口一口喝着可乐,谁也没有看谁,谁也没有说话,九龙知道九龄有心事,以前还要问一句,现在不说话也能知道了。
一直心之所向的这种美好,现在得到,却是失去的前戏,曾设想过多少次,坐在街边长椅上,继续饮着那杯褪了色的茶,等一个人的身影落在氤氲的水汽里,因为你我喜欢上了无糖可乐,石阶代替长椅,你的影子我也等到了,可是为什么少了想象中的欢喜和欣然?
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久了,不免就会忘记光是什么颜色。如今指尖触碰到了那抹光亮,却无法戳破这层隔膜,久违的点滴星河,心心念念,触不可及,如何入眼?